从“正向引导”到“逆向放手”
教学是教师与学生深入对话的过程,但这种对话绝非率性而为,而是基于教师有意识地点拨和引领。教师的职责是打开学生的思维,助力学生借助原始经验,悦纳全新的认知,融于自身体系,以此构建全新的经验。
教学诗题中“宿”字,教师以字理结构入手:上面“宝盖头”表示房屋,左下角的“单立人”表示人,右下角的“百”则表示一张席子……象形图一出,学生了然于胸。随后,教师点拨:如果你外出游玩,住在宾馆,这就是——住宿;如果你到朋友家做客,朋友邀请你住下来,这就是——留宿。看似扩展学生的认知结构,借助不同情境,从多个角度强化了对“宿”字的理解。但关键是,所有的词汇源自于教师的牵引,仍旧未能脱离灌输的本质。不妨将更主动的学习权利交还给学生:要求学生基于原始积累,尝试用“宿”字组词,教师通过顺接式的点评,解释说明学生所组的词语。
与上述教学相比,看似呈现的信息对等,只是呈现方式是逆向而行,但本质却大相径庭。学生组词,是激活了原始经验,与“宿”的字理碰撞的结果,这是更新与创造。教师评价,是由“彼生”及“此生”,以广而告之,这是辐射与渗透。学生因积累有限而未尽之处,教师再相机正向引领,以达拓展之效。由此,学生改变了配合教师的迎合之举,拥有了思维创造的广阔空间。二、从“精准计算”到“深入体验”古典诗词常常出现数字,一般都是虚指。比如:“两个黄鹂鸣翠柳,一行白鹭上青天;九曲黄河万里沙,浪淘风簸自天涯;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”。李白被誉为“诗仙”的浪漫、豪放情怀,在这些虚指的数字中也得到了鲜明的体现。比如:“白发三千丈,缘愁似个长;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;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。面对古典诗词中的数字,教师要紧扣作品表达的中心,着力引导学生感受数字对表达、印证中心起到的表达作用,强化学生对古诗内在情韵的体悟,切忌走进精算数据的尴尬。
《夜宿山寺》首句“危楼高百尺”,李白以夸张手法,利用“百尺”极言“危楼”之高。教学中,教师补充“尺”的概念,并组织学生计算“百尺”的长度,得出“30 多米”的准确答案。学生面对着冰冷生硬的数据,似乎也发出了“真高啊”的感叹。这依然是迎合式的表演。
教师此举,意欲如何?这是古诗,并非说明性文本。如此精确的数据,将原本藏于夸张背后的浪漫消弭殆尽,诗歌之美也荡然无存。李白是诗仙,并非工程师。拓展资料、演化计算,结果完全背离了诗人创作的用意,将原本浓郁的“仙”气,硬生生异化成为“匠”气。面对这种虚指性的数据,教师可以引导学生想象高山雄视寰宇的非凡气势,加之山寺屹立于山巅,将诗眼“高”字,活脱脱地展现在学生的脑海之中。这样的体悟,就依托于“百尺”,是基于虚指认知、活化“百尺”这一夸张后的想象成果。学生在并不精确的“糊涂账”中,用思维、用身心,与诗人内在浪漫情趣,来上了一次深入而有趣的对话。
三、从“切实解读”到“思维松绑”
古诗词语言简洁凝练,极具跳跃性,给学生的阅读和理解造成了较大的障碍。所以,教学古典诗词,读正确、理大意,有必要。这是基础工程。但理解大意,无需一一对应般逐词,甚至逐字落实。对于一些原本就不难理解的古诗词,教师要视真实学情而定,做到该放则放,该略则略。
《夜宿山寺》就属于这一类。教学第二句“手可摘星辰”,组织学生开展任何的解释和翻译,都显得毫无意义。因为与当下口语无异。但其中蕴含的丰富意蕴,却令人回味无穷,值得引导学生悉心品味、咀嚼。比如:诗人李白“不往下看只向上”看的“仙人”视角,“摘星辰”奇绝想象下,星辰的灿烂、夜空的旷阔……不妨组织学生化身为诗人,也来体验一把“诗仙”的率真与豪放。
首先,创编补充事物。出示填空题:手可______,将学生的思绪从古诗的文字,飞向李白内心所想之所——夜空。除了可以“摘星辰”之外,还可以干什么
呢?一石激起千层浪。这种想象顺应了儿童语境和思维规律,学生在想象拓展中,完成了对诗句夸张、想象手法的初步体会。但受到思维定式的影响,很多学生创编的事物,仍旧受“摘”这一动作的限制,制约了内心恣意畅快地表达。
其次,创编更新的动作。基于原本题型,学生可以罗列一组“动作 + 事物”的短语:够月亮、拽月牙、弹云朵、捏星星。当儿童用自己的心灵和思维,参与到诗歌的表达中,就完全站在了诗人的创作视角,以游戏的独特方式,体会李白大胆的夸张和奇特的想象。这种游戏意味鲜明的儿童语境,还可以继续向深处推进。
再次,创编调整部位。出示填空题:______可______。这样的想象更具开放性,以创造性的方式突破了诗人单独的表达格局,形成更为多元的表达成果。一时间,身体的多个部位让学生的创编表达更具灵动性。如:头可顶云朵,脚可踢星辰;耳可听仙语……从机械对应的翻译,到一步步地开放式想象,学生在想象中将自身的情感和思维,完全付诸古诗原本的情境之中,以创编表达的方式,搭建了与诗人对话的最佳通道。
四、从“较真坐实”到“感性呼应”
受传统教学限制,课堂教学常会出现这样的现象:一问一答的对话、标准唯一的答案、毫无思维含量的交互……无一不在暴露:过于“坐实了”的认知,无法真正引领学生的发展。新课标积极倡导“鲜活情境”“真实任务”和“有意义的语文实践活动”,其核心用意就是要将语文课堂教学,从传统的烦琐分析、机械追问的泥潭中解放出来。这就要求教学的设计,要能基于统整性,给予学生广阔思考和表达的空间。
教学《夜宿山寺》时,往往会将最后两句“不敢高声语,恐惊天上人”连在一起。这两句太紧密了:既有“不敢”与“恐惊”的内心呼应,也有“高声语”与“恐惊”的因果逻辑,还有“高声语”与“天上人”的位置关联。因此,常有老师会设置这样的问题:诗人李白为什么“不敢”高声语啊?很明显,老师试图借助这一问题,引导学生从两句诗的关系入手,得出“害怕惊动天上人”的答案,以进一步强化感受此楼之“高”。但,细加考量,并不难发现,这种答案:首先是唯一的,且只需直接摘录原句即可应答,无需任何思维的参与。到头来:思辨,窄化成了翻译;交流,异化成了套用。这种唯一指向性的问题,不如继续依循古诗的表达特点,将“夸张”和“想象”一以贯之的落实到底:紧扣“不敢”作为关键词,组织学生展开想象,以“如何不敢”为话题,拓展补充李白“不敢”的细节表现,从神态、动作,尤其是心理活动的不同维度,细化展现“不敢”的具体质态。不比一次机械的问答更有价值吗?
如教学最后一句“恐惊天上人”时,常有教师会设置这样的扩展题:恐惊______。旨在将原本诗句中概括性的“天上人”,具化、坐实于具体的神仙个体。于是,一个个神仙被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。对比教学第二句时的填空,两者之间存在着本质的不同:前者所填,事物、动作以及身体部位,不仅是学生真实生活中所熟悉的,且三者协同联系,展现的是一个有机整体,需要表达思维的深入介入;后者所填,仅为神仙名称。即便答案再丰富,也只是单一信息的填充,只要知道几个神仙名字,就可以对这道填空题信手拈来,完全不具备历练想象和表达能力的价值。与其如此,不如再推进一步,将这一填空与第三句想象“不敢”时的细节形成呼应。比如:原来天上住着这么多的神仙,难怪李白“不敢高声语”呢!那假如李白“高声语”的话,这些想象中的神仙会有怎样的反应呢?
既然诗仙李白以其浪漫情怀,笃定地认为有“天上人”的存在,教师就应该顺势而为,淡化“想象”专有名词的呈现意味,规避“天上人”是诗人想象出来的说法,索性与孩子一起,顺着李白的诗风,沉入诗歌之境,共同想象:天上的那些仙人,在听到下面有人“高声语”之后,会怎样呢?体验式的实践,永远比告知更有效。
顺应学生的认知规律,落实学生的主体地位,基于学生的真实语境,处处为学生学习服务,绝不是空洞的口号。教学每一篇课文,就是要让学生放开自我,走上一段扎实而灵动的体验之旅、实践之旅,无限抵近两者之间的距离,让阅读教学行走在“教路”与“文路”“学路”一致性的航向上。
出处:《语文教学通讯》,2024 (Z3) :160-162